午休時分的舊琴室彌漫着松香與陽光交織的氣息。堆滿角落的輪椅舞蹈錄像帶在木地闆上投下波浪狀的陰影，最上面那盒貼着維也納國家歌劇院的燙金标簽。

奈緒子盤腿坐在光斑交織的地闆上，正用專業理療師的手法往初穗的輪椅扶手上纏防滑繃帶，淺褐色的繃帶在她指間翻飛如蝶。

"維也納國家歌劇院去年新設的輪椅芭蕾課程。"她按下老式遙控器，雪花屏閃爍後，畫面裡穿着黑色舞裙的舞者正操縱着钛合金輪椅旋轉出完美的圓形軌迹，"看這個重心轉移......"她突然按下暫停鍵，屏幕上舞者的輪椅傾斜到不可思議的45度角，"傳統芭蕾的第四位置在輪椅上需要完全不同的力學結構。"

初穗的手指不自覺地跟着畫面中的動作在空中劃圈，輪椅随着她身體的擺動微微晃動。

我注意到她把原來的芭蕾舞鞋挂在了輪椅後方，淡粉色的緞帶在從百葉窗縫隙溜進來的風中輕輕飄動，鞋尖上還留着去年公演時蹭到的舞台漆。

"理論上......"初穗突然轉動輪椅來到琴室中央，陽光在她輪椅的鍍鉻部件上折射出光斑，"如果借助慣性......"她的雙手猛地推了下車輪，輪椅如同陀螺般快速旋轉起來，淺藍色的校服裙擺如鈴蘭花朵般綻放。

當輪椅轉到第三圈時，她的右手突然抓住鋼琴邊緣，硬生生刹住旋轉。老鋼琴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琴蓋上的節拍器被震得搖晃起來。

"初穗！"我沖上前扶住搖晃的輪椅，發現她手心的鮮血順着她的手腕滴在琴鍵上，形成幾個刺眼的紅色音符。

"成功了！"她卻笑起來，眼睛亮得像是盛滿了碎鑽，"這是輪椅上的揮鞭轉！"鮮血順着她纖細的手腕滴在琴鍵上，在中央C區形成幾個刺眼的紅色音符。

陽光透過她耳邊的草莓發卡——那是去年全國芭蕾大賽的紀念品——在血迹旁投下小小的粉色光斑。

奈緒子默默遞來繡着醫學院标志的手帕，初穗卻已經抓起鉛筆在樂譜背面畫起動作分解圖。她的筆尖在五線譜上快速遊走，不時停下來用橡皮修改角度數值。

"這裡要改。"她的鉛筆突然戳着紙面某個位置，力道大得幾乎要戳破紙張，"傳統編舞的八點位轉向對輪椅來說需要增加0.5秒的預備時間......"

琴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光明扛着一卷建築測量圖紙風風火火闖進來："舞蹈室門檻改造方案！"她嘩啦展開足有半人高的藍圖，上面用紅色标記筆精确标注着輪椅通行所需的1:12坡度比，"施工隊明天就來安裝可拆卸坡道......"她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因為看見初穗掌心的血迹正暈染在圖紙邊緣。

初穗的鉛筆停在紙上，墨迹慢慢暈開成灰色的雲朵。她擡頭看向光明，嘴唇微微顫抖着，喉間發出小動物般的嗚咽："......謝謝。"聲音輕得幾乎被窗外櫻花落地的聲響蓋過。

光明蹲下來與她平視，突然伸手彈了下她光潔的額頭："明年文化祭的《櫻花祭》輪椅芭蕾，我可是押你赢的。"

她的指尖掠過初穗挂在輪椅後的舞鞋，鞋尖磨損處露出細密的針腳，"賭注是沖田收藏的AJ限量版球鞋，那家夥現在還在體育館哭呢。"

初穗的眼淚砸在圖紙上，但她笑着用纏着繃帶的手比了個V字。窗外一陣風吹過，櫻花花瓣從窗口飄進來，落在她的輪椅踏闆上，像一個個小小的芭蕾足尖。

周末的校園空無一人，隻有保潔阿姨推着水桶走過走廊的回聲。我抱着新編的鋼琴譜來到舞蹈室，發現初穗的輪椅停在鏡牆中央，四周散落着各種設計草圖，有些已經被橡皮擦得發毛。

她正對着全身鏡調整手臂角度，輪椅随着她的動作微微傾斜成危險的30度，陽光在她輪椅的金屬輻條上折射出光之輪。

"咲夜！"她從鏡子裡看到我，立刻轉動輪椅，橡膠輪胎在地闆上留下淺淺的弧線，"來聽聽這段改編。"

老式錄音機裡流淌出《胡桃夾子》的"花之圓舞曲"，但節奏明顯放慢了四分之一拍，留出輪椅旋轉所需的時間差。

當初穗跟着音樂轉動輪椅時，金屬輪圈與桧木地闆摩擦發出規律的吱呀聲，竟奇異地與音樂融為一體，形成某種現代派編曲特有的不協和音。

"這是輪椅的腳步聲。"她笑着說，右手在空氣中劃出音符的軌迹，無名指上還貼着創可貼，"把原本的大跳改成輪椅的騰空旋轉......"她的輪椅突然快速後退，在即将撞到鏡子時猛地刹住。

鏡中的倒影與她同步擡起手臂，形成一個完美的阿拉貝斯克姿勢。陽光透過紗簾照進來，給她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連睫毛都在發光。

"忍誠做了這個。"初穗從輪椅袋裡取出一個小型碳纖維譜架，可以像醫療器械般精确調節角度，"還有由美設計的舞裙......"她展開素描本，上面畫着融合輪椅線條的漸變染舞裙設計，裙擺處綴滿立體櫻花，轉動時會形成花瓣飛舞的視覺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