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房間時，我正坐在鋼琴前反複練習那段總也彈不好的琶音。

銀色的指套在晨光中閃爍，奈緒子設計的這個小玩意确實讓我的小指靈活了不少。

指尖下的琴鍵冰涼而光滑，讓我想起忍誠昨天在海邊遞給我那枚貝殼的觸感。

"咲夜，該吃早餐了。"母親的聲音從樓下傳來，伴随着紅茶和烤面包的香氣。

我合上琴蓋，指尖還殘留着肖邦夜曲的旋律。下樓時，父親已經坐在餐桌前看報紙，金絲眼鏡反射着晨光。

母親正在往骨瓷杯裡倒入冒着熱氣的紅茶，她手腕轉動的弧度依然帶着當年作為藝伎時的優雅。

"聽說初穗今天回學校？"父親折起報紙問道。

"嗯。"我咬了一口塗着藍莓醬的吐司，"她的輪椅是奈緒子特别改裝過的，應該沒問題。"

母親将一盒手工餅幹放進我的書包："把這個帶給初穗，她最喜歡我做的杏仁餅幹。"

踏出家門的瞬間，盛夏的風裹挾着櫻花殘留的香氣撲面而來。忍誠已經在我家門前的老櫻花樹下等候，他今天穿着深藍色的立領制服，琴盒斜背在身後，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早。"他接過我的書包，手指不經意地擦過我的手背，"昨晚的錄音我重新編了曲。"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MD機，将一邊耳機遞給我。海浪聲中，我們的合奏被加入了細膩的弦樂伴奏，像是一層柔軟的紗幔包裹着原本的旋律。

"這裡，"他突然按下暫停鍵，"我加入了長笛的音色，像不像初穗說的那種'會發光的聲音'？"

我正要回答，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在我們面前。車窗降下，露出奈緒子那張總是沒什麼表情的臉："上車，初穗的重生後的慶祝會籌備還沒完成。"

車内彌漫着新皮革和機油混合的氣味。奈緒子的改裝工具散落在後座，一把扳手旁邊放着精心包裝的禮物盒，絲帶上别着小小的芭蕾舞者裝飾。

"防水裝置測試成功了？"忍誠問道，一邊小心地避開那些看起來就很危險的金屬零件。

奈緒子推了推眼鏡："浮力沒問題，但轉向系統還需要調整。"她的語氣平靜，但我注意到她握着方向盤的手指關節有些發白——這是她緊張時的小動作。

學校大門前的櫻花早已凋謝，取而代之的是郁郁蔥蔥的綠葉。當我們推開教室門時，彩色紙屑突然從天而降，光明站在桌子上，手裡還拿着一個已經空了的禮花筒。

"驚喜！"她跳下來時差點踩到由美剛擺好的蛋糕，天滿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搖晃的桌子。

教室被布置成了簡單的歡迎會現場，黑闆上是上原用彩色粉筆畫的巨大芭蕾舞鞋，周圍環繞着星星和花朵。

我的目光落在教室中央的那把輪椅上——初穗穿着淺藍色的制服裙，膝蓋上放着一束白色滿天星，正笑着接受同學們的問候。

"咲夜！忍誠！"她看到我們，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轉動輪椅向我們駛來。奈緒子設計的輪椅運轉得異常平穩，幾乎沒有聲音。

我蹲下身與她平視，遞上母親的餅幹盒："歡迎回來。"

初穗接過盒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這是什麼？"她好奇地戳了戳我手指上的銀色指套。

"奈緒子給咲夜設計的鋼琴指套。"忍誠解釋道，然後從琴盒裡取出一個小盒子，"對了，這個給你。"

盒子裡是一枚精緻的銀色胸針，造型是一個芭蕾舞者的剪影，舞裙部分鑲嵌着細小的藍色寶石。初穗小心翼翼地别在領口，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上面，在地闆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是水面上的粼粼波光。

"忍誠君親自設計的。"光明插嘴道，一邊偷瞄着上原正在切蛋糕的手，"熬了好幾個晚上呢。"

初穗的眼眶突然紅了，但她很快仰起頭，誇張地嗅了嗅："我聞到今朝子阿姨的餅幹香了！快讓我嘗嘗！"

歡迎會進行到一半時，班主任田中老師走進教室，手裡拿着一沓文件："打擾各位的慶祝了，但有重要通知。"他推了推眼鏡，"學校決定在七月初舉辦藝術節，所有社團都需要參與。"

教室裡立刻響起此起彼伏的議論聲。田中老師等大家安靜下來才繼續道："早乙女同學被推選為音樂總監，四楓院同學負責作曲部分。"

我驚訝地看向忍誠，他微微挑眉，顯然也是剛知道這個消息。

"另外，"田中老師的目光轉向初穗，"雪野同學雖然現在無法跳舞，但校方希望你能擔任藝術指導，畢竟你是我們學校唯一獲得全國舞蹈比賽金獎的學生。"

初穗的輪椅輕微地晃動了一下，她的手指緊緊抓住扶手，指節泛白。教室裡安靜得能聽見窗外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我......"初穗的聲音有些顫抖，"我需要考慮一下。"

田中老師點點頭離開了，留下教室裡凝固的氣氛。光明第一個行動起來，她把蛋糕推到初穗面前："嘗嘗這個，我特意讓店裡加了雙倍奶油！"

由美和天滿光開始讨論舞台設計，故意提高音量。上原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把吉他，生澀地彈起一首歡快的曲子。

初穗看着大家手忙腳亂想要活躍氣氛的樣子，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們太誇張了啦！"她轉動輪椅來到黑闆前，拿起一根粉筆，"如果要做藝術指導，舞台設計至少要這樣——"她的粉筆在黑闆上流暢地滑動，很快勾勒出一個旋轉舞台的草圖。

我看着初穗的背影，陽光透過她耳邊的碎發，在臉頰上投下細小的陰影。她的筆觸依然那麼有力，就像從前在舞蹈室編排動作時一樣自信。

忍誠悄悄碰了碰我的手臂："放學後音樂室見？我們需要讨論藝術節的曲目。"

他的指尖有長期按弦留下的繭，觸感粗糙而溫暖。我點點頭，突然注意到他的領帶歪了，下意識伸手幫他整理。這個動作讓忍誠僵在原地，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咳咳。"奈緒子不知何時出現在我們身後，手裡拿着一個看起來就很複雜的圖紙，"輪椅的升降裝置設計好了，需要音樂總監批準預算。"

午休鈴響起時，初穗被女生們圍住，她們好奇地詢問輪椅的操作方式。我拿着便當盒和忍誠來到屋頂，這裡是我們常來的地方，可以俯瞰整個校園。

忍誠打開便當，裡面是母親做的玉子燒和鲑魚飯團，整齊地排列成音符的形狀。他無奈地笑了笑："今朝子阿姨還是這麼有創意。"

"她今早聽說你要來家裡接我，特意做的。"我夾起一塊玉子燒，"對了，關于藝術節的曲子，你有什麼想法？"

忍誠從包裡拿出一個筆記本，翻到做了标記的那頁："我想用初穗之前獲獎的那支舞的旋律作為主題，然後發展成交響詩。"他的手指在樂譜上輕輕敲打節奏，"這裡可以加入輪椅轉動的聲音作為打擊樂元素。"

我湊近看他的筆記，發梢不小心掃過他的臉頰。忍誠突然停住話頭，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筆尖在紙上洇開一小片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