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正要拉開距離，他卻輕輕握住我的手腕。

"别動。"他的聲音很低，"你頭發上有......"他的手指輕輕掠過我的耳際，取下一片小小的櫻花瓣，"這個。"

花瓣已經有些蔫了，但在陽光下依然呈現出淡淡的粉色。忍誠沒有立即放開手，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像是在尋找什麼。

陽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細小的金色光點，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松香和墨水的氣息。

"忍誠！咲夜！"屋頂的門突然被推開，光明氣喘籲籲地跑過來，"不好了，初穗她......"

我們同時站起身，忍誠的筆記本掉在地上，樂譜散落一地。

"她怎麼了？"我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并且急切起來。

光明扶着膝蓋喘氣："她......她接受了藝術指導的工作，現在正和奈緒子在體育館測試舞台設計呢！上原也被拉去當苦力了！"

我和忍誠對視一眼，同時松了口氣。忍誠彎腰撿起散落的樂譜，我注意到他的手指有些發抖。

"走吧，"他把筆記本塞回包裡，"去看看我們的藝術指導有什麼驚人的創意。"

體育館裡，初穗的輪椅停在中央，奈緒子正指揮幾個男生搬運木制平台。由美和天滿光在角落調試燈光設備，上原則滿頭大汗地組裝一個看起來像是旋轉舞台的裝置。

"咲夜！來得正好！"初穗看到我們，興奮地轉動輪椅過來，"我需要一首三分鐘左右的前奏曲，要能配合燈光的漸亮效果。"

她的臉頰因為興奮而泛紅，眼睛閃閃發亮，和早上猶豫不決的樣子判若兩人。奈緒子走過來，遞給她一份圖紙："升降台的最大承重沒問題，但傾斜角度需要再調整。"

我看着初穗熟練地指出圖紙上的問題，突然意識到她已經在用設計師的思維思考了——不再是舞者，而是從更宏觀的角度掌控舞台。這個認知讓我心頭一熱。

忍誠似乎也注意到了，他蹲下身與初穗平視："關于音樂，我有個想法。"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錄音機，按下播放鍵。

輕柔的旋律流淌而出，是初穗最常跳的那支舞的配樂，但經過了重新編曲，加入了更多層次。初穗的眼睛瞪大了，她的手不自覺地擡起，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那是她舞蹈中的标志性動作。

"可以加入輪椅的轉動聲嗎？"她突然問道，"就像這樣——"她快速轉動輪椅，金屬部件發出有節奏的咔嗒聲。

忍誠眼睛一亮，立刻掏出筆記本記錄："完美的打擊樂！"

奈緒子推了推眼鏡："我可以給輪椅加裝傳感器，把轉動數據轉換成音樂信号。"

就這樣，在夕陽西下的體育館裡，我們的藝術節企劃逐漸成形。初穗負責舞台動線設計，忍誠作曲，奈緒子解決技術問題，而我則統籌音樂表演部分。光明和上原被安排負責宣傳，由美和天滿光則負責視覺設計。

當暮色完全籠罩校園時，我們才意識到已經過了放學時間。初穗的父母來接她回家，她臨走時悄悄拉住我的手："咲夜，謝謝你。"

"謝我什麼？"我疑惑地問。

初穗笑了笑，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按了按我的手心。她的手指冰涼但有力，像是無聲的誓言。

送走初穗後，忍誠提議去音樂室試彈他新寫的曲子。空蕩蕩的校園裡隻有我們的腳步聲在走廊回響。

音樂室的鋼琴上落了一層薄灰，我打開琴蓋，月光從窗戶斜射進來，在黑白琴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忍誠取出小提琴，站在鋼琴旁邊："這是今天想到的旋律。"他的琴弓輕輕落在弦上，一段如泣如訴的旋律流淌而出。

我閉上眼睛，手指自然而然地找到和聲。我們的音樂在空曠的音樂室裡交織，月光仿佛變成了有形的介質，承載着每一個音符。

忍誠的曲子講述着一個關于失去與重生的故事，我能聽到初穗的影子在其中舞動，也能聽到海邊那晚的篝火與星光。

演奏結束時，我發現自己的臉頰濕了。忍誠放下琴弓，他的眼睛在月光下呈現出深邃的藍色，像是我們昨天見過的那片海。

"這是給初穗的，"他輕聲說，"也是給你的。"

我們沉默地對視，空氣中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在流動。忍誠的手指輕輕拂過琴弦，發出一個幾不可聞的音符，像是在詢問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正要說些什麼，音樂室的門突然被推開，校工大叔探頭進來："這麼晚了還在練習？學校要關門了。"

那一刻被打斷的微妙氣氛，像是一個未完成的樂句懸在空中。忍誠收起小提琴，對我笑了笑："明天繼續？"

回家的路上，我們并肩走在櫻花樹下，六月的晚風帶着初夏特有的溫熱。忍誠突然停下腳步："咲夜，你看。"

他指向天空，一顆流星正劃過夜空，轉瞬即逝的光芒照亮了他的側臉。

"許個願吧。"他說。

我閉上眼睛，耳邊是忍誠平穩的呼吸聲和遠處傳來的電車鳴笛。那一刻，我許下的願望與音樂有關，與友情有關，也與身邊這個總是用琴聲說話的少年有關。

當我們走到分别的十字路口時，忍誠從包裡拿出一盒錄音帶："今天演奏的曲子，我錄下來了。"他的手指在盒子上輕輕摩挲，"回家再聽。"

我接過錄音帶，我們的指尖在黑暗中短暫相觸，像是樂章的最後一個音符，餘韻悠長。

回到家，我悄悄把錄音帶放進播放機。忍誠的琴聲從揚聲器中流淌而出，但令我驚訝的是，在曲子結束後，有一段短暫的空白，然後是忍誠的聲音，很輕，像是無意間錄進去的私語：

"咲夜，我其實......"

錄音在這裡戛然而止，留下無限的可能性和我劇烈的心跳聲。

窗外，六月的夜風輕輕搖動樹枝，像是大自然在演奏它自己的小夜曲。我把錄音帶小心地收進抽屜，和那枚海邊帶回的貝殼放在一起。

明天，藝術節的籌備将繼續，初穗會帶來新的舞台設計，奈緒子會展示她的高科技裝置，而忍誠和我，我們會完成那首未盡的曲子。

在這個普通的夏日夜晚，一切都充滿了無限可能。